●清波雜志卷第五
1陳東
2蘭亭序
3文體二
4夕陽樓
5重刻醉翁亭記
6大觀東庫
7蜂兒
8徐東湖
9二道人
10海棠詩
11朔庭苦寒
12秀水閒居錄
13名賢輩行
14劣丈
15家塾
16發蒙師
17渡金山
18軍中飲
19薦二帥
20幸第
21隨侍子弟
22丹砂變雉
23茶山詩
24封妾
25定器
26辛巳擾攘
27李寶海道立功
28修敬祠堂
29壽酒
30貫休羅漢
31清曉圖
32牧牛影
33王右軍帖
34唾硯
35世德碑
○1陳東
陳東，字少暘，太學生。所上封事主李伯紀丞相，力詆汪、黃，建炎元年，死於應天府。被逮之際，作遺書寄其家，區處後事甚悉。死生之變亦大矣，神識殊不亂。其帖今在其外孫括蒼潘景夔家 【 [陳東]字少陽（此據宋史本傳、京口耆舊傳卷五本傳），鎮江丹陽人。以貢入太學。欽宗即位，上書論蔡京等六人為「六賊」，請誅之以謝天下。李綱罷，復率諸生伏宣德門上書，於是亟詔綱入復領行營，除東太學錄。東又請誅蔡氏，且力辭官以去。高宗南渡，相綱，召東至，未得對。會綱去，乃上書乞留綱，而罷黃潛善、汪伯彥，不報。會布衣歐陽澈亦上書言事，潛善遽以語激怒高宗，與澈同斬於市。傳見宋史卷四五五。按：陳東家書見陳修撰集卷四。[潘景夔]字和叔，處州松陽人。歷任德清尉、鹽官令。傳見清光緒松陽縣志卷九、清陸心源宋詩紀事補遺卷六二。】 。頃年，許右丞 【 翰】 為作哀辭，具著本末 【 [許右丞翰]許翰，字崧老，拱州襄邑人。元祐三年進士。靖康初，除翰林學士，尋改御史中丞。高宗即位，拜尚書右丞兼權門下侍郎。以陳東戮，求去，落職。紹興元年，復資政殿學士。卒贈光祿大夫。傳見宋史卷三六三。據宋史歐陽澈傳云：「許翰在政府，罷朝，問潛善處分何人，曰：『斬陳東、歐陽澈耳。』翰驚失色，因究其書何以不下政府，曰：『獨下潛善，故不得以相視。』遂力求罷。為東、澈著哀詞。」】 。少暘初不識李丞相，李念伯仁因我而死，祀之家廟 【 [祀之家廟]商本無「廟」字。】 【 按：梁溪集卷二四恭聞詔書褒悼陳少陽，贈官，與一子恩澤，賜緡錢五十萬，感涕四首有「平昔初無半面交，危言幾辨蓋寬饒。幽冥我已慚良友，悲憤君應念本朝」，「血霑斧鉞雖因我，心在宗祊豈計身」之句。】 。同時上書被行遣者歐陽徹，撫州人 【 [歐陽徹]按宋史作「歐陽澈」。澈字德明，撫州崇仁人。建炎初，徒步走行在，伏闕上書，請誅汪、黃等，與陳東俱死於市。傳見宋史卷四五五。】 。高宗臨朝，嘗曰：「朕即位聽用非人，至今痛恨之。雖已各贈承事郎，與有服親迪功郎一名，猶未足稱朕悔往之意，可各贈朝奉郎、祕閣修撰，更與恩澤二名，撥賜官田十頃。」 【 見要錄卷八一，事在紹興四年冬十月壬寅。】 建炎三年，又詔：「張慤，古之遺直 【 [又詔張慤古之遺直]商本作「又思張慤之遺直」。】 ；陳東，忠諫而死。二人皆葬鎮江府界，可令本郡致祭。」 【 [張慤]字誠伯，河間樂壽人。元祐六年進士。建炎初，為戶部尚書，遷尚書左丞，官至中書侍郎。卒謚忠穆。傳見宋史卷三六三。據京口耆舊傳卷六張慤傳，高宗賜慤塋地於金壇縣上元鄉望張之原。詔祭張、陳二墓事在建炎三年五月辛巳，見要錄卷二三。】 嗚呼，哀卹之典至矣！少暘死之後，其家但仰給賜田。徹字德明，靖康初虜犯闕，請質二子二女而使穹廬，御親王以歸，不報。死時年三十三 【 [死時年三十三]鮑本上「三」字下注云：「姚本『二』。」】 【 事見宋史本傳。「死時年三十三」，傳作「死時年三十七」。】 。又有進士徐暉，乞借官入虜奉親王歸，詔假暉通直郎往使，亦卒無聞。
○2蘭亭序
蘭亭序「絲竹筦絃」，或病其說； 【 晉書卷八○王羲之傳蘭亭序云：「雖無絲竹管絃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敍幽情。」麈史卷中論文：「『管絃絲竹』之病，語衍而複，為逸少之累矣。」宋孫奕履齋示兒編卷七承舛襲譌云：「絲竹管絃，均二物耳。班孟堅既不之審，遽書此以為張禹後堂之盛，王羲之又拾以序蘭亭，則承舛襲譌而不自知也。」按漢書卷八一張禹傳云：「禹性習知音聲，內奢淫，身居大第，後堂理絲竹筦弦。」劉敞曰：「絲竹管絃，等二物爾，於文為駢。」然亦有為之辯者，學齋佔畢卷二辨蘭亭不入選之失云：「舜有白玉琯，唐賀懷智琵琶以鵾雞為絃之類，非必絃竹而後可以為絃管也。豈足以病右軍之文。」】 而歐陽公記真州東園「汎以畫舫之舟」，南豐曾子固亦以為疑 【 歐陽文忠公全集卷四○真州東園記：「水，吾泛以畫舫之舟。」按聞見後錄卷一六云「曾南豐讀歐陽公晝錦堂記『來治於相』，真州東園記『泛以畫舫之舟』二語，皆以為病。」】 。
○3文體二
「司馬遷文章所以奇者，能以少為多，以多為少。唯唐陸宣公得遷文體。」蘇子容魏公云 【 見丞相魏公譚訓卷四文學。元王構修辭鑑衡卷二史記引李方叔文集曰：「史記，其意深遠，則其言愈緩；其事繁碎，則其言愈簡。此特春秋之意。」近人林紓春覺齋論文論文十六忌忌膚博云：「周煇清波雜志稱司馬之文能以多為少，此非縮地之術，不過擇言至精而已。擇言既精，安有膚博之病？」[陸宣公]陸贄，字敬輿，唐蘇州嘉興人。大曆進士。德宗即位，為翰林學士。朱泚之亂，從幸奉天。詔書旁午，灑翰即成，無不曲盡事情，中於機會。後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被讒，罷為太子賓客，又貶忠州別駕。卒謚曰宣。有翰苑集。傳見新唐書卷一五七。】 。「為文之體，意不貴異而貴新，事不貴僻而貴當，語不貴古而貴淳，事不貴怪而貴奇。」宋元獻公序云 【 按宋俞德鄰佩韋齋輯聞卷三亦載斯語，然謂為宋祁之言，不知孰是。[宋元獻公序]宋庠，字公序，雍丘人。天聖初，舉進士第一。皇祐中，拜兵部侍郎、同平章事，封鄭國公。卒謚元獻。傳見宋史卷二八四。】 。
○4夕陽樓
中山府有夕陽樓，煇出疆日，騎馬自樓下過。在城之隅，規制甚小 【 [中山府夕陽樓]攻媿集卷一一一北行日錄上：「（中山府）子城西門曰夕陽樓，即望長安詞所作之地。」】 。然鄭州亦有夕陽樓 【 [鄭州夕陽樓]唐李商隱玉谿生詩集卷一夕陽樓詩自注云：「在滎陽。」】 。臨安、潁州 【 [潁州]「潁」，原作「穎」，據鮑本改。】 、漢州皆有西湖 【 [潁州西湖]永樂大典卷二二六三引輿地要記云：「潁州有西湖，淺而狹。晏元獻公殊來知潁州，開浚有十頃之闊，既作北渚，又闕西溪。名勝游賞題詠甚衆。」[漢州西湖]宋祝穆方輿勝覽卷五四成都府路漢州山川房公湖云：「又名西湖。」又堂榭房湖堂榭云：「按壁記，房相（琯）上元初牧此邦，其時始鑿湖，有詩存焉。」】 ；建康有賞心亭，揚州亦有賞心亭 【 [建康賞心亭]景定建康志卷二二城闕志三亭軒：「賞心亭：在下水門之城上，下臨秦淮，盡觀覽之勝。丁晉公謂建。」[揚州賞心亭]唐咸通中丞相李蔚移鎮淮南時所建，在玉鈎斜。白孔六帖作「賞心樓」。見清雍正揚州府志卷二三古跡。】 。名雖同而顯晦異。嘗記小詞：「夕陽樓上望長安 【 [夕陽樓上望長安]「上」，鮑本、商本均作「下」。】 ，憑欄干。」或改為「憑欄干，望長安」，謂中山夕陽樓也。沈存中云：「章華臺，乾谿亦有數處。」 【 [沈存中]沈括，字存中，錢塘人。以父任為沭陽主簿。擢進士第，為館閣校勘，刪定三司條例。遷太子中允、提舉司天監。拜翰林學士、權三司使。出知延州，以功加龍圖閣學士。坐事謫均州團練副使。元祐初，徙秀州，繼以光祿少卿分司，居潤卒。括博學善文，於天文、方志、律曆、音樂、醫藥、卜算，無所不通。著有夢溪筆談等。傳見宋史卷三三一。夢溪筆談卷四辨證二云：「天下地名，錯亂乖謬，率難考信。如楚章華臺，亳州城父縣、陳州商水縣、荊州江陵、長林、監利縣皆有之。乾谿亦有數處。」】
○5重刻醉翁亭記
淮西憲臣霍漢英奏：欲乞應天下蘇軾所撰碑刻，並一例除毀。詔從之。時崇寧三年也 【 [霍漢英]字子侔，常州武進人。熙寧六年進士。入尚書為郎。紹聖間，知虔州，與蘇軾有唱和。又嘗知太平州。見宋鄒浩道鄉全集卷三二書毗陵後河興廢、鴻慶居士集卷四二宋通議大夫守吏部侍郎致仕贈宣奉大夫霍公（端友）行狀、蘇文忠公詩編注集成卷四五虔守霍大夫、監郡許朝奉見和復次前韻詩查注、清光緒重刊武進陽湖合志卷一七選舉志。能改齋漫錄卷一一除東坡書撰碑額云：「崇寧二年有旨：天下碑碣牓額，係東坡撰者，並一例除毀。蓋本於淮南西路提點刑獄霍[漢]英所請。」按：「崇寧二年」誤，當依本書作「崇寧三年」，皇宋十朝綱要卷一六及宋史全文卷一四上載此事均繫於是年。】 。明年，臣僚論列：司農卿王詔，元祐中知滁州，諂事姦臣蘇軾，求軾書歐陽脩所撰醉翁亭記，重刻于石，仍多取墨本，為之贐遺，費用公使錢。詔坐罪 【 [王詔]字景獻，真定人。用蔭補官。崇寧中，由大理少卿為卿。徙司農。御史論詔在滁日請蘇軾書醉翁亭碑，罷主崇福宮。後復起，官至工部尚書。傳見宋史卷二六六。[公使錢]燕翼詒謀錄卷三云：「祖宗舊制，州郡公使庫錢酒，專饋士大夫入京往來與之官、罷任旅費。所饋之厚薄，隨其官品之高下、妻孥之多寡。此損有餘補不足、周急不繼富之意也。其講睦鄰之好，不過以酒相遺，彼此交易，復還公帑。苟私用之，則有刑矣。」詳文獻通考卷二四國用二歷代國用。】 。漢英遺臭萬世，臣僚亦應同科。政和間，潭州倅畢漸，亦請碎元祐中諸路所刊碑。從之 【 [畢漸]潛江人。紹聖元年進士第一。累官知兖州，入為膳部員外郎，出知荊南軍府事，兼提點刑獄。見今人趙萬里輯元一統志卷三。按：「政和間」誤，事在元符二年，見長編卷五一五及皇朝編年綱目備要卷二五。宋汪應辰文定集卷一一題續池陽集云：「畢漸當章惇用事，嘗建請元祐黨人所立碑碣，宜一切毀壞。今觀續池陽集，二蘇、二孔、魯直之詩皆載，而漸實序之。向所建白，乃自犯之，何耶？……由是觀世之議論，謬於是非邪正之實者，未必心以為是。使士大夫心口如一，豈復有紛紛之患哉！」】 。
○6大觀東庫
大觀東庫 【 [大觀東庫]徽宗朝置大觀庫，仿神宗元豐庫之制，掌受諸路積剩、坑冶所入及常平錢物，凡封樁者皆入焉。有東、西庫之別。見宋史卷一○六職官志五、卷一七九食貨志下一、玉海卷一八三元豐庫元祐庫。】 ，物，有入而無出，只端硯有三千餘枚。張滋墨，世謂勝李庭珪，亦無慮十萬斤 【 [張滋墨]鐵圍山叢談卷五云：「昔有張滋者，真定人。善和墨，色光黳，膠法精絕，舉勝江南李庭珪。大觀初，時內相彥博、許八座光凝共薦之於朝廷，命造墨入官庫。……其墨積大觀庫，無慮數萬斤。」[李庭珪]易水人，本姓奚。其父超於唐季渡江至歙，留居造墨，李後主賜姓李。庭珪所造墨耐磨，且藏久則其堅似玉。傳見宋史翼卷三七。按宋李孝美黑譜卷中別奚、李為二人，可參。】 。
○7蜂兒
蔡京庫中，點檢蜂兒見在數目，得三十七秤；黃雀鮓自地積至棟者滿三楹，他物稱是。童貫既敗，籍沒家貲，得劑成理中圓幾千斤 【 事亦見曲洧舊聞卷八、甕牖閒評卷六及齊東野語卷一六多藏之戒，惟三書均謂藏黃雀鮓者為王黼。又獨醒雜志卷九載：有客集蔡京家，「酒酣，京顧庫吏曰：『取江西官員所送鹹豉來。』吏以十缾進，客分食之，乃黃雀肫也。元長問尚有幾何，吏對以猶餘八十有奇。」】 。「胡椒銖兩多，安用八百斛？」 【 句見東坡後集卷一歐陽叔弼見訪，誦陶淵明事，嘆其絕識詩。新唐書卷一四五元載傳：「籍其家，……胡椒至八百石，它物稱是。」】 今古所紀一律。
○8徐東湖
東湖徐師川 【 俯】 【 [徐師川俯]徐俯，字師川，分寧人。七歲能詩，為舅父黃庭堅（按俯母為庭堅堂妹，見師友談記）所器。以父蔭累官司門郎。張邦昌僭位，致仕。紹興初，官至參知政事，尋奉祠歸。有東湖居士集，今佚。傳見宋史卷三七二。】 ，紹興初繇諫垣遷翰苑，賛幾命。煇乾道丁亥在上饒，從公季子珪游，因叩家集，云詩已板行，他無存者，久而得奏議於殘編斷簡中，猥并錯亂，不可讀，乃為整綴成十卷，附以雜文一卷，寫以歸之。公視山谷為外家，晚年欲自立名世，客有贄見，盛稱淵源所自 【 [盛稱淵源所自]「盛」，鮑本、商本均作「甚」。】 ，公讀之不樂，答以小啟曰：「涪翁之妙天下，君其問諸水濱；斯道之大域中，我獨知之濠上。」及觀序脩水集「造車合轍」之語，則知持此論舊矣 【 按：宋高宗謂徐俯「晚年學李白，稍放肆矣」（宋趙鼎建炎筆錄卷下），可見其「欲自立名世」，詩風實有所變。且不徒詩也，所操之術事事欲與人異，宋曾季貍艇齋詩話云：「東湖之文妙天下，然皆非本色，與其他文人之文、詩人之詩不同：文非歐曾之文，詩非山谷之詩，四六非荊公之四六，然皆自極其妙。」至俯之於庭堅，宋朱熹三朝名臣言行錄卷一三之三諫議陳忠肅公引遺事云：「徐師川以才氣自負，少肯降志於人。常言：『吾於魯直為舅氏，然不免有所竊議。』」（又見宋趙善■〈王尞〉自警編德望）艇齋詩話云：「東湖言：山谷詩對『褦襶子』對得不親。」瀛奎律髓卷二一徐師川戊午山間對雪詩批云：「師川以山谷『夜聽疎疎還密密』一聯為不然，此詩前聯（按指『積得重重那許重，飛來片片又何輕』句）即其遺意也。」方回可謂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者矣。此事金王若虛滹南詩話卷中所記較詳，謂曾慥以為「積得」一聯警策，「且言師川作此罷，因誦山谷『疎疎密密』之句，云：『我則不敢容易道。』意謂魯直草率，而己語為工也」。[脩水集]明焦竑國史經籍志卷五別集類有黃庭堅脩水集二十六卷。山谷內集卷一二謫居黔南十首、卷一七又借答送蟹韻幷戲小何等三首任淵注有「得之脩水集」、「皆見脩水集」之語。按：清王士禛分甘餘話卷二論及徐俯此啟，云：「噫，安得此負心之語！」竊謂俯此舉雖似絕無渭陽之情，然安知其非有為言之，為標榜名師、自矜法嗣者下一針砭乎？果如是，則所矯非一時之弊也。梁谿錢默存先生宋詩選注頁一二○至頁一二一論此事別有說，本書序中採之。】 。
○9二道人
東坡南遷，度嶺次，於林麓間遇二道人，見坡即深入不出。坡謂押送使臣：「此中有異人，可同訪之。」既入，見茅屋數間，二道人在焉，意象甚瀟洒。顧使臣：「此何人？」對以蘇學士。道人曰：「得非子瞻乎？」使臣曰：「學士始以文章得，終以文章失。」道人相視而笑，曰：「文章豈解能榮辱，富貴從來有盛衰。」坡曰：「何處山林間無有道之士乎！」煇頃得詩話一編，目曰漢臯。王季羔端朝 【 [王季羔端朝]「朝」，鮑本、商本均無之。鮑本注云：「姚本有『朝』字。」按有「朝」者是，說見注。】 【 [王季羔端朝]王端朝，字季羔（南宋館閣錄卷八作「季高」），本澶淵人，過江，家於溧陽。中博學宏詞科，歷江東帥司機宜，提舉兩浙市舶，知永州。傳見景定建康志卷四九。】 嘗借去，親為是正，亦言不知何人作 【 [親為是正亦言不知何人作]「親為是正亦言」，商本作「親為正是非焉」。】 。前說，漢臯所書也。一小說云：漢臯，張姓，不得其名 【 按：能改齋漫錄卷三孤雁詩嘗引漢臯張君詩話，當即煇所得者，是則並吴曾亦不知其名矣。宛委山堂本說郛卷八一收漢臯詩話十一則，無此條。今人郭紹虞宋詩話輯佚輯得十五則，可參。】 。
○10海棠詩
東坡在黃岡，每用官奴侑觴 【 [每用官奴侑觴]「奴」，鮑本作「妓」。】 。羣姬持紙乞歌詞，不違其意而予之。有李琦者獨未蒙賜，一日有請，坡乘醉書「東坡五載黃州住，何事無言贈李琦」，後句未續，移時乃以「却似城南杜工部，海棠雖好不吟詩」足之，獎飾乃出諸人右。其人自此聲價增重 【 宋陳巖肖庚溪詩話卷下：「東坡謫居齊安時，以文筆游戲三昧。齊安樂籍中李宜者，色藝不下他妓。他妓因燕席中有得詩曲者，宜以語訥，不能有所請，人皆咎之。坡將移臨汝，於飲餞處，宜哀鳴力請。坡半酣，笑謂之曰：『東坡居士文名久，何事無言及李宜？恰似西川杜工部，海棠雖好不吟詩。』」春渚紀聞卷六營妓比海棠絕句：「先生在黃日，每有燕集，醉墨淋漓，不惜與人。至於營妓供侍，扇書帶畫，亦時有之。有李琪者，小慧而頗知書札，坡亦每顧之喜，終未嘗獲公之賜。至公移汝郡，將祖行，酒酣，奉觴再拜，取領巾乞書。公顧視久之，令琪磨硯，墨濃，取筆大書云：『東坡七歲黃州住（翔按「七」字顯誤），何事無言及李琪？』即擲筆袖手，與客笑談。坐客相謂：『語似凡易，又不終篇，何也？』至將撤具，琪復拜請。坡大笑曰：『幾忘出場！』繼書云：『恰似西川杜工部，海棠雖好不留詩。』一座擊節，盡醉而散。」二書所記，與此則人名、情事稍有異同。[官奴]即官妓。骨董瑣記卷四宋官妓營妓云：宋太宗「設官妓以給事州郡官幕不擕眷者。官妓有身價五千，五年期滿歸原寮。本官擕去者，再給二十千，蓋亦取之句欄也」。】 ，殆類子美詩中黃四娘 【 [黃四娘]杜詩詳注卷一○江畔獨步尋花七絕句之六：「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朶萬朶壓枝低。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按：「子美詩中黃四娘」乃蘇軾與數客野步求觀林氏花詩中句，見東坡後集卷五。又東坡題跋卷二書子美黃四娘詩云：「昔齊、魯大臣，史失其名；黃四娘獨何人哉？因託此詩不朽，可以使覽者一笑。」】 。
○11朔庭苦寒
使虜者，冬月耳白即凍墮，急以衣袖摩之令熱，以手摩即觸破。煇出疆時，以二月旦過淮 【 商務本說郛卷五四周煇北轅錄記其於淳熙丁酉正月二十一日至淮陰，二十八日北行。此云二月旦過淮，揆之時日正合。】 ，雖辦綿裘之屬，俱置不用。亦嘗用紗為眼衣障塵，反致閉悶，亦除去。然馬上望太行山，猶有積雪。同塗官屬有至黃龍者，云燕山以北苦寒，耳凍宜然。凡凍欲死者，未可即與熱物，待其少定，漸漸蘇醒，蓋恐冷熱相激。
○12秀水閒居錄
霅川朱魯公丞相 【 [朱魯公丞相]朱勝非，字藏一，蔡州人。崇寧二年上舍登第。高宗朝，累除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魯國公。罷相。後出知湖州，引疾歸。廢居八年卒。謚忠靖。傳見宋史卷三六二。】 ，著秀水閒居錄 【 [著秀水閒居錄]「閒」，原作「間」，據鮑本、商本改。】 ，一編之內，於南渡諸公行事，貶駮殆無全人 【 [秀水閒居錄]直齋書錄解題卷一一小說家類：「秀水閒居錄三卷，丞相汝南朱勝非藏一撰，寓居宜春時作。秀水者，袁州水名也。」按：宋史朱勝非傳亦謂閒居錄「多其私說」。考秀水閒居錄當作於紹興四年罷相後（要錄卷八○所引有紹興四年事），其時勝非居湖州（據要錄卷一五二及宋宰輔編年錄卷一五，勝非與秦檜有隙，奉祠八年，寓居湖州天聖僧舍。本書亦稱其為霅川朱魯公丞相，霅川，湖州水名也）。故此秀水，疑非袁州之秀水（考明正德袁州府志無一字及勝非。夫勝非貴為宰相，若果嘗居袁，且於其地成秀水閒居錄一書，修志者不當疏略如此），其為秀州之秀水乎？湖、秀二州相鄰，勝非或有別業在秀州耳。】 。其公論耶，私意耶？必有能辨之者。
○13名賢輩行
自昔名賢，嚴於輩行，尤篤通家之好。子弟見父執必拜，或立受，或答半禮，呼以排行，或稱小字。書問以從表兄叔自處 【 宋呂希哲呂氏雜記卷上云：「予少時詣見父執歐陽公、王荊公、司馬溫公。歐陽公，拜則立扶之，既再拜，但曰『拜多』，其慰撫之如子姪。及傳達正獻公語，則變容唯唯。見荊公、溫公，皆先答拜，俟叙坐世契，然後扶之。」齊東野語卷九父執之禮云：「熙寧初，呂晦叔諸子謁歐陽公於潁上，疑當拜與否。既見，叙拜，文忠不復辭，受之，如受子姪之禮。二子既出，深嘆前輩不可及。……前輩遇通家子弟初見請納拜者，既受之，則設席望其家遙拜其父祖，乃始就坐。蓋當時風俗尚厚，雖執政之於庶官，亦講此禮，不以為異也。」此禮，陸游老學庵筆記卷七謂其父尚行之。】 。嘗記秦楚材內翰 【 [秦楚材內翰]秦梓，字楚材，江寧人。檜之兄。政和中，傅墨卿使高麗，梓以傔從。及還，用梁師成薦，徑赴御試。登宣和進士。授太學錄，擢樞密院編修。知台州，金安節劾其附麗梁師成，遂罷。後歷知秀、袁、太平、常、湖諸州，除翰林學士。出知宣州，再移湖州。未上，卒於建康。除資政殿大學士致仕，恩數視參知政事，特增七官為左光祿大夫，官給葬事。傳見清光緒重刊江寧府志卷三八（以上參宋史卷三八六金安節傳、要錄卷六、卷一五五）。】 守宣城，一族叔見於公廳稠人中，叙至次，乃舉小字以審之。今則拜禮施於顯宦，則有佞貴之嫌，為父執者，亦恐憑藉而為我累，通家之契替矣。
○14劣丈
王元之之子嘉祐，為館職，平時若愚騃，獨寇萊公知之，喜與之語。一旦，問嘉祐曰：「外人謂劣丈云何？」嘉祐曰：「外人皆云丈人旦夕入相。」萊公曰：「於吾子意何如？」嘉祐曰：「以愚觀之，丈人不若未為相為善 【 [不若未為相為善]「未為相」，鮑本、商本均作「莫為相」。今本涑水記聞卷二作「未相」，然五朝名臣言行錄卷四之二丞相萊國寇忠愍公所引涑水記聞則作「未為相」，與本書宋本合。】 ，相則譽望損矣 【 詳見涑水記聞卷二。東都事略卷三九及宋史卷二九三王禹偁傳亦載此事，惟寇準自稱均改作「吾」。[王元之]王禹偁，字元之，濟州鉅野人。太平興國八年擢進士，授成武主簿。端拱初，召試，擢右拾遺、直史館。獻禦戎十策，帝深嘉之。拜左司諫、知制誥。判大理寺，坐事貶商州團練副使。後召拜左正言，丐外，出知單州。至道元年，召為翰林學士。罷知滁州，移揚州。召還，復知制誥。又出知黃州，徙蘄州，未踰月卒。禹偁詞學敏贍，遇事敢言。著有小畜集等。子嘉祐為館職，官不顯。傳見宋史卷二九三。[寇萊公]寇準，字平仲，華州下邽人。年十九，舉進士，授大理評事，知歸州巴東、大名府成安縣。太宗朝，累官參知政事，罷知鄧州。真宗朝，遷刑部侍郎，權知開封府。景德元年，以集賢殿大學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契丹入寇，請帝幸澶州親征，卒成澶淵之盟。為王欽若所讒，罷知州郡。後拜尚書右僕射、集賢殿大學士。罷為太子太傅，封萊國公。累貶雷州司戶參軍，卒。後賜謚忠愍。傳見宋史卷二八一。按：據宋史王禹偁傳，嘉祐與準論為相事在準尹開封時。據長編卷五二、五五，準以刑部侍郎權知開封府在咸平五年五月至六年六月間。】 。」自稱為「劣丈」，未之前聞。
○15家塾
典家塾難其人 【 [典家塾難其人]商本作「典蒙最難其人」。】 ，嚴則利於子弟而不能久，狎則利於己而負其父兄之託。頃一鉅公招客訓子，積日業不進，踧踖欲退。鉅公覺之，置酒，汎引自昔名流後嗣類不振，且曰：「名者，古今美器，造物者深吝之，前人取之多，後人豈應復得！」士人解悟，其迹遂安。張無垢子韶 【 [張無垢子韶]張九成，字子韶，號無垢居士，錢塘人。紹興二年進士第一。累官宗正少卿、權禮部侍郎兼侍講，兼權刑部侍郎。忤秦檜，謫邵州，又謫南安軍。檜死，起知溫州。丐祠歸，卒。後封崇國公，謚文忠。傳見宋史卷三七四。】 云：「某見人家子弟醇謹及俊敏者，愛之不啻如常人之愛寶，唯恐其埋沒及傷損之，必欲使之在尊貴之所。故教人家子弟，不敢萌一點欺心 【 [不敢萌一點欺心]「欺」，商本作「怠」。按橫浦心傳錄卷上作「欺」。】 ，其鄙下刻薄，亦為勸戒太息而感誘之。此平生所樂為者。今教子弟，乃以主人厚薄為隆殺，亦可笑矣！」 【 見宋于恕編橫浦心傳錄卷上。「今教子弟」，橫浦心傳錄「今」下有「人」字。】 渾然忠厚之氣，可敬而仰之。
○16發蒙師 【 按此則鮑本、商本均合上則而為一則。】
或謂童稚發蒙之師，不必妙選。然先入者為之主，亦豈宜闊略 【 晁氏客語云：「王荊公教元澤，求門賓須博學善士。或謂發蒙恐不必然。公曰：『先入者為之主。』予由是悟未嘗講學改易者，幼年先入者也。」煇說與王安石之見合，其說實至理也。蓋「才有天資，學慎始習。斲梓染絲，功在初化。器成綵定，難可翻移。故童子雕琢，必先雅製，沿根討葉，思轉自圓」（梁劉勰文心雕龍卷六體性）。此「少成若天性，習貫如自然」（賈誼新書保傅引孔子語）之故也。明王廷相雅述上亦云：「童蒙無先入之雜，以正導之而無不順受。……壯大者已成駁僻之習，雖以正導，彼以先入之見為然，將固結而不可解矣，夫安能變之正！故養正當於蒙。」明馮夢龍古今譚概謬誤部第五五字皆錯云：「曹元寵題村學堂圖云：『此老方捫蝨，衆雛爭附火。想當訓誨間，都都平丈我。』昔有宿儒過村學中，聞其訓『都都平丈我』，知其訛也，校正之，學童皆駭散。時人為之語曰：『都都平丈我，學生滿堂坐；郁郁乎文哉，學生都不來。』」實可謂謔而非虐。蒙讀此則，嘗有詩云：「此言真與我心同：擇傅寧能忽訓蒙。今日非無村塾老，『都都平丈』教兒童！」】 。世謂初學記為「終身記」 【 [世謂初學記為終身記]「世」下，鮑本、商本均有「故」字。】 【 春明退朝錄卷下云：「唐明皇以諸王從學，召集賢院學士徐堅等討集故事，兼前世文辭，撰初學記。劉中山公子儀（筠）愛其書，曰：『非止初學，可為「終身記」。』」亦見宋孔平仲孔氏談苑卷四及宋司馬光司馬溫公詩話。】 ，蓋亦此意。
○17渡金山
韓蘄王在鎮江，一日抵晚，令帳前提轄王權 【 [王權]故丁進部曲。進反，韓世忠縛其下百餘人皆殺之。次至權，段恩勸世忠釋而用之。累官建康都統制、清遠軍節度使。金主亮南侵，權屯廬州，怖而退屯采石，責瓊州編管。隆興二年，復武義大夫，權廣西路都鈐轄。乾道九年，為武康軍承宣使，除主管馬軍司公事致仕。以上據宋史高宗紀、孝宗紀、明錢士升南宋書卷一七劉琦傳附王權傳及景定建康志卷二六官守志三。】 至金山，仍戒不得用船渡。懇給浮環，偕一卒至西津，遂浮以渡。登岸，寺僧叵測，疑為鬼物 【 [疑為鬼物]「物」，商本作「神」。】 。詰得其詳，以手加額，因指適所歷處，皆黿鼉窟穴。曰：「官既不死，他日必貴。」權後果建節 【 [權後果建節]鮑本無「權」字。】 。
○18軍中飲
蘄王每與軍官飲，用巨觥無筭，不設果肴。王權一日竊懷一蘿蔔，蘄王見之，大怒曰：「小子如此口饞！」俾趨前，以手按其額，痛不可忍，隨成痕腫，既乃復與之飲 【 按：宋史卷三六四韓世忠傳謂世忠「嗜酒尚氣，不可繩檢」，於此亦可見一斑，此正京本通俗小說卷一○碾玉觀音所謂「咸安王捺不下烈火性」也。「潑韓五」（見要錄卷一六二）本色，至貴猶然。第未知其「晚喜釋老，自號清涼居士」（見宋史本傳），賦臨江仙、南鄉子（見梁谿漫志卷八韓蘄王詞、齊東野語卷一九清涼居士詞）時，火氣退盡也未？】 。二說得於權之子處智。
○19薦二帥
張循王罷兵柄就第，一日，秦丞相召相見，言：「有少事煩郡王，建康、鎮江軍皆闕主帥，請薦其人。」唯唯而退。越旬申言之，張辭以居閑之久，舊部曲不相聞，未有可薦者。秦曰：「教郡王薦翰林學士則難，薦將帥，職也。」張逼不得已，以劉寶、王權名上 【 [劉寶]按：其時有二劉寶，其一紹興十一年十月辛卯卒于龍神衛四廂都指揮、瀘川軍承宣使、御前統制任上，見要錄卷一四二，非此劉寶。此劉寶，據宋史高宗紀及孝宗紀，歷官鎮江都統制、安慶軍節度使，以專悍貪橫罷，落節鉞，福建路居住。孝宗隆興元年，復為鎮江諸軍都統制，尋兼淮東招撫使。二年，金人渡淮，寶棄楚州遁，責果州團練副使，瓊州安置。按：王權為建康都統制與劉寶為鎮江都統制非一時之事。王在紹興十五年九月。先是，原建康都統制王德黜張俊侄子蓋，且併罷俊之愛將，俊怒而訴諸朝，秦檜亦忌德之勇，故調之離任，而以王權繼之。要錄卷一五四敍此事畢，引林泉野記云：「秦檜任將帥，必選奴才，恐其有謀，起兵問己之罪，故諸將帥皆貪污，士氣不振。」而劉之任命在十九年八月，其時前任鎮江都統制王勝卒，楊存中薦之，遂膺是命（見要錄卷一六○）。其事既非一時，揆之情理亦覺不合：以王德調離一事觀之，俊之於舊部曲非特不疏，且亦不以交通為隱，公然為之訴屈於朝，尚安得以不相聞語辭檜之請乎？惟楊存中舊隸張俊，其薦劉一舉，容或出於俊之授意也。】 。二人皆舊隸韓王軍 【 宋史卷三六四韓世忠傳云：王權、劉寶等「起行伍，秉將旄，皆其部曲云。」】 。
○20幸第 【 按此則鮑本、商本合上則而為一則。】
紹興駕幸循王第，過午尚從容，循王再三趣巨璫輩乞駕早歸內 【 [巨璫輩乞駕早歸內]「璫」，原作「鐺」，據鮑本、商本改。「駕」，鮑本、商本均作「早」，鮑本注：「姚本云『乞駕早歸內』。」】 ，皆莫測所以。他日，有叩之者，答曰：「臣下豈不願萬乘款留私第為榮，但幸秦太師府時，未晡即登輦。」聞者嘆服識慮高遠。二說得於循王之姪子安 【 據宋周密武林舊事卷九高宗幸張府節次略，事在紹興二十一年十月，時子安為承奉郎。】 。
○21隨侍子弟 【 按商本此則連上則而為一則。】
子弟隨侍父兄顯宦，不患人事不熟，議論不高，見聞不廣，其如居移氣、養移體何。一但從仕，要當痛鋤虛驕之氣。昔之照壁後訾相人物、指摘儀度，見其或被上官詆訶，進退失措者，莫不羣笑，聲聞于外；及今趑趄客次，庭揖而陞，回視照壁後竊窺者，即前日之我也 【 按：此則清潘永因宋稗類鈔卷四家範錄之，謂為張俊教子姪之言，殆因商本此則連上則為一則，誤讀致然耳。】 。
○22丹砂變雉
李才元 【 大臨 【 [李才元大臨]「李」，鮑本、商本均作「季」，誤。】 】 ，元祐間知汝州，時辰州貢丹砂，道葉縣，遺其二篋，乃化為二雉，鬬山谷間。耕者獲之。人疑其盜，縣械送州。才元識其異，訊得實，始免耕者 【 [李才元大臨]李大臨，字才元，成都華陽人。第進士。神宗朝，由開封府推官擢修起居注，進知制誥、糾察在京刑獄。以工部郎中出知汝州，徙知梓州。加集賢殿修撰，復天章閣待制，卒。傳見宋史卷三三一。丹砂化雉事亦見傳中。】 。砂能變化，可謂異矣。夫識其異，其誰嗣之？
○23茶山詩
「似病元非病，求閑方得閑。殘僧六七輩，敗屋兩三間。野外無供給，城中斷往還。同行木上座，相與住茶山。」乃曾吉甫侍郎詩 【 詩見宋曾幾茶山集卷四，題曰寓廣教僧寺。「同行木上座」，集作「同參木上座」，誤。能改齋漫錄卷六木上座云：「東坡詩：『留我同行木上座，贈君無語竹夫人。』按：慧日至夾山，夾山問：『與甚麼人同行？』日云：『有箇木上座。』蓋謂拄杖也。」曾幾亦用此事。[曾吉甫]曾幾，字吉甫，贛縣人，徙河南。以兄弼恤恩，授將仕郎。試吏部優等，賜上舍出身。高宗朝，歷江西、浙西提刑。與秦檜不合，去位，僑寓上饒，居茶山寺，自號茶山居士。檜死，召為祕書少監，權禮部侍郎，提舉玉隆觀。除集英殿修撰，升敷文閣待制。遷通奉大夫，致仕。卒謚文清。傳見宋史卷三八二。】 。茶山，上饒名剎也。煇在上饒三四年，日從寓士遊，徧歷溪山奇勝。廖明略、徐師川、呂居仁、鄭顧道、曾宏甫諸公 【 [廖明略]廖正一，字明略，安州人。元祐中，除祕書省正字。紹聖初，入黨籍，貶監玉山稅以卒。傳見東都事略卷一一六。[呂居仁]呂本中，字居仁，壽州人。以恩為承務郎。紹興六年，特賜進士出身。官至中書舍人，兼權直學士院。以忤秦檜罷。卒謚文清。學者稱東萊先生。傳見宋史卷三七六。[鄭顧道]鄭望之，字顧道，彭城人。崇寧五年進士。官開封府儀、工、戶曹。靖康初，假尚書工部侍郎，為軍前計議使。建炎初，為吏部侍郎。紹興中，以徽猷閣直學士致仕。三十一年卒，年八十四。傳見宋史卷三七三。據浮溪集卷一九信州鄭顧道侍郎寓屋記，望之為徽猷閣待制、提舉江州太平觀時，營居於上饒龜峯之下，名之曰寓屋。寓簡卷六謂其居信州幾三十年。[曾宏甫]曾惇，字宏甫（又作谹父），曾布孫。紹興中，守台州、黃州。有詩集。傳見南宋書卷六三。按揮麈錄後錄卷一一云：「舅氏曾宏父生長綺紈，而風流醞藉聞於薦紳。長於歌詩，膾炙人口。……後歸上饒，時鄭顧道、呂居仁、晁恭道俱為寓客，日夕往來，杯酒流行。」】 ，風流未遠，邦人類能道之。煇嘗欲裒集賦詠為一編，目為玉溪唱酬，以侈一時人物之盛，因循不克成。
○24封妾
「白屋同愁，已失鳳鳴之侶；朱門自樂，難容烏合之人。」唐鄭光鎮河中，宣宗欲封其妾為郡夫人，上表辭焉，書記田絢之辭也。宣宗大喜，曰：「誰教阿舅作此好文？」左右以絢對，便欲以翰林召之，以不繇進士，遂止 【 見唐語林卷三賞譽。[鄭光]唐宣宗母孝明皇太后弟。宣宗即位，光興民伍，拜諸衛將軍，累遷平盧軍節度使，徙河中、鳳翔。大中七年，來朝，留為右羽林統軍兼太子太保。卒贈司徒。傳見新唐書卷二○六。】 。今士大夫肆情昵愛，恨無自以致其上僭，肯辭朝命乎？頃年見長上說元符間章子厚作相，宗室 【 宗景】 請再娶，乃以嬖妾出之於外，而託言仕族女。事聞，重黜之 【 [宗室宗景]趙宗景，太宗子鎮王元偓孫。元祐中，官彰德軍節度、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司空，封濟陰郡王。宗景喪其夫人，將以妾繼室，先出之於外，而託為良家女，且納焉。坐奪開府，既而還之。紹聖四年薨，贈太師、循王，謚曰思。傳見宋史卷二四五。據此，則事不當在元符間。據宋趙汝愚國朝諸臣奏議卷三二陳次升上哲宗論宗景以妾為妻，宗室嫁娶，於條必須一代有官，其進納伎術、工商、雜類之家，皆不許為親。宗景侍姬楊氏起於卑微，有戾於上條也。其奏上於紹聖二年十二月。】 。得不有愧於鄭光乎？
○25定器
煇出疆時，見虜中所用定器 【 [定器]宋時定州所出瓷器，土脈細、色白而滋潤者貴，質粗而色黃者價低。宋政和、宣和間窰最好，稱為「北定」；其出南渡後者為「南定」。北貴於南。見新增格古要論卷七古窰器論古定窰，清朱琰陶說卷二，清藍浦、鄭廷桂景德鎮陶錄卷六。】 ，色瑩淨可愛。近年所用，乃宿泗近處所出，非真也。饒州景德鎮，陶器所自出，於大觀間窰變，色紅如朱砂，謂熒惑躔度臨照而然。物反常為妖，窰戶亟碎之 【 [窰變]骨董瑣記卷五窰變云：「稗史彙編云：瓷有同是一質，遂成異質；同是一色，遂成異色者。水土所合，非人力之巧所能加，是之謂『窰變』。數十窰中，千萬品而一遇焉。博物要覽云：官、哥二窰，時有窰變，類胡蝶、禽鳥、麟豹，本色泑外變紅紫色，乃火之變化，理不可解。」按：近人吴仁敬、辛安潮中國陶瓷史第九章云：窰變色乃由酸化作用而生。又江西陶瓷研究所編景德鎮陶瓷史稿第二篇第一章第三節云：「窰變而為紅色，是銅的還原，非鐵的還原。大概開始是仿『均紫』，而一變為紅，故名之為窰變。」】 。時有玉牒防禦使 【 仲檝 【 [仲檝]趙仲檝，太宗第四子商王元份後，官至武功大夫、復州防禦使。見宋史卷二二九宗室世系表一五。】 】 ，年八十餘，居于饒，得數種，出以相示 【 [出以相示]「示」，鮑本、商本均作「似」。】 ，云：比之定州紅甆器，色尤鮮明。越上祕色器，錢氏有國日供奉之物，不得臣下用，故曰「祕色」 【 [越上祕色器]越上即指越州。本則所言祕色命名之由實誤。景德鎮陶錄卷一○云：「秘色，古作祕色，（唐氏）肆考疑為瓷名；輟耕錄以為即越窰，引葉寘唐已有，此語不思。葉據陸（龜蒙）詩（詩云：「九秋風露越窰開，奪得千峯翠色來。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鬬遺杯。」）並無祕色字也。按祕色特指當時瓷色而言耳，另是一窰，固不始於錢氏。而特貢或始於錢氏，以禁臣庶用，故唐氏又謂蜀王不當有。不知『祕』字亦不必因貢御而言，若以錢貢為祕，則徐夤祕盞詩亦標『貢』字（按全唐詩卷七一○有徐夤貢餘祕色茶盞七律一首），是唐亦嘗貢，何不指唐所進御云『祕』，豈以唐雖貢，不禁臣庶用，而吴越有禁，故稱『祕』耶？肆考又載祕色至明始絕，可見以瓷色言為是。」】 。又嘗見北客言：耀州黃浦鎮燒甆，名耀器 【 [耀器]老學庵筆記卷二云：「耀州出青瓷器，謂之『越器』，似以其類餘姚縣祕色也。然極粗樸不佳，惟食肆以其耐久，多用之。」景德鎮陶錄卷七耀州窰云：「耀州，今屬西安府。亦宋燒。青器色質俱不逮汝窰，後燒白器頗勝，然陶成皆不堅緻，易茅損，所謂黃浦鎮窰也。」按：損曰「茅」，乃賣骨董市語。見新增格古要論卷七古窰器論古定窰。】 ，白者為上，河朔用以分茶 【 [分茶]宋時流行之「茶道」。揮麈錄餘話卷一載宋李邦彥延福宮曲宴記云：「上命近侍取茶具，親手注湯擊拂，少頃，白乳浮盞面，如疏星澹月。顧諸臣曰：『此自布茶。』」可窺大概。詳可參宛委山堂本說郛卷九三宋徽宗大觀茶論點、蔡忠惠集卷三○茶錄上點茶、宋楊萬里誠齋集卷二澹菴坐上觀顯上人分茶詩。又今人許政揚宋元小說戲曲語釋（二）分茶謂「分茶」即烹茶、煎茶（見許政揚文存頁三一至三三）。】 。出窰一有破碎，即棄于河，一夕化為泥。又汝窰，宮中禁燒 【 [汝窰]宋汝州瓷窰。時以定州白器有芒（按即露胎也），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窰器。見商務本說郛卷一八宋顧文薦負暄雜錄窰器。「宮中禁燒」，景德鎮陶錄卷八引作「宮禁中燒」，疑是。】 ，內有瑪瑙末為油，唯供御，揀退方許出賣，近尤艱得。
○26辛巳擾攘
紹興辛巳冬，胡馬飲淮 【 按指紹興三十一年金主亮率軍南侵事。】 ，煇在建康城中。南北既交兵，捷音日馳，後生輩喜躍，獨老成人有憂色，言頃歲擾攘，三鎮失守，何嘗不日報捷於外路 【 [何嘗不日報捷於外路]商本無「路」字。】 【 周文忠公全集卷一六三親征錄云：「諸將每遇敵，輒以捷告，都人望旗呼舞，尚書省揭黃榜於通衢，不移刻，摹印遍都下。驗其地，則皆自北而南，實未嘗有所獲也。」】 。一日，傳虜酋有來日早炊玉麟堂 【 [玉麟堂]建康府治中堂名，紹興十五年晁謙之建，錢塘吴說書扁。後瞰青溪，前臨芙蓉池。見景定建康志卷二一城闕志二堂館及卷二四官守志一府治。】 之語，聞者震駭。且日見俘獲係路，氣象不佳。未晡，坊巷皆執兵扞衛 【 [皆執兵扞衛]「扞」，原作「扦」，據鮑本、商本改。】 ，如是者一月。未幾，遂有「鳴鏑」之變 【 [鳴鏑之變]漢書卷九四上匈奴傳：「（冒頓）從其父單于頭曼獵，以鳴鏑射頭曼，其左右皆隨鳴鏑而射，殺頭曼。」此指金主亮為其下所殺事。金史卷一三二完顏元宜傳云：金正隆六年十一月乙未黎明，浙西道兵馬都統制完顏元宜等軍反，「海陵聞亂，以為宋兵奄至，攬衣遽起，箭入帳中，取視之，愕然曰：『乃我兵也。』……方取弓，已中箭仆地。延安少尹納合斡魯補先刃之，手足猶動，遂縊殺之」。】 ，為夷狄戒，天意也。孔常甫 【 武仲】 云：石氏時，胡王死，其母囚，後又助北漢拒周，諸部力諫，而虜主強之，燕王述軋 【 [燕王述軋]「軋」，原作「■〈車丸〉」，據鮑本改。】 因衆心弒虜主而自立 【 按：「孔常甫武仲」當作「孔毅父平仲」，此語見平仲所著珩璜新論（又名孔氏雜說）卷四，指遼太宗耶律德光死後，其姪兀欲自立，德光母述律欲廢之，兀欲遂幽之於祖州。「後又助北漢拒周」，珩璜新論作「其後人助北漢拒周」，是。「後人」即指兀欲（遼世宗）。新五代史卷七三云：「兀欲立五年，會諸部酋長，復謀入寇，諸部大人皆不欲，兀欲強之。燕王述軋與太寧王嘔里僧等率兵殺兀欲於大神淀。」清錢大昕廿二史考異卷六七云：「案遼史，弒世宗者，秦寧王察割也。『述軋』與『察割』聲相近，秦寧王即察割之封號。其時封燕王者為牒蠟，亦以黨逆伏誅。……五代史得於傳聞，不如遼史之可據也。」】 。干紀妄動，其報如此。與完顏亮之事同 【 [與完顏亮之事同]「完」，原作「■〈完，去乚〉」，係避欽宗嫌名而缺筆，今據鮑本、商本及文淵閣本改正。】 。
○27李寶海道立功
李寶海道與虜人戰，見其舟皆以油纈為帆，舒張如錦繡，未須臾，噴濤怒浪，捲聚一隅。此以火箭環射之 【 [此以火箭環射之]「環」，鮑本、商本均作「還」。宋史卷三七○李寶傳作「環」。】 ，箭之所及，煙焰隨發。既敗，走捷以聞。遣使錫賚甚渥，賞功建節，御書「忠勇李寶」四字於金纒榦旗上以寵之 【 事亦載宋史卷三七○李寶傳。此戰史稱「唐島之役」，為南宋諸將抗金十三處戰功之一。見宋李壁中興戰功錄（清繆荃孫藕香零拾叢書輯本）。[李寶]河北人。嘗陷金，拔身從海道來歸。金主亮南侵，高宗授寶浙西路馬步軍副總管，駐劄平江，令與守臣督海舟捍禦。膠西唐島之戰，大獲全勝。除靜海軍節度使、沿海制置使。卒贈檢校少保。】 。
○28修敬祠堂
方務德侍郎，受知於張全真參政。後每經毗陵，必至報恩院張之祠堂祭奠，修門生之敬，祝文具在 【 [方務德]方滋，字務德，嚴州桐廬縣人。起家迪功郎，歷官吏部侍郎，加敷文閣學士知荊南。紹興八年，知紹興府，徙知平江。進敷文閣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卒。傳見南澗甲乙稿卷二一方公墓誌銘。[張全真]張守，字全真，一字子固，常州晉陵人。崇寧元年進士。建炎初，為御史中丞。四年，為參知政事。尋謫知外郡。紹興六年，復除參知政事。後知婺州、洪州、紹興。為建康帥，數月卒。謚文靖。傳見宋史卷三七五。據方公墓誌銘，張守知紹興時，辟方滋為觀察判官，「委以裁決，一府盡傾」。】 。洪慶善 【 [洪慶善]洪興祖，字慶善，鎮江丹陽人。登政和上舍第。歷祕書省正字、太常博士，出典州郡。忤秦檜，編管昭州卒。傳見宋史卷四三三。】 嘗入梁企道閣學幕府，後守番陽，企道夫人尚在，歲時亦以大狀稱「門生」以展賀。士夫併為美談。張文節 【 知白】 在桑贊幕下，桑識其必貴。祥符中，文節為京西漕，桑已死，葬濟州，奏乞每遇寒食至桑墓拜掃。詔可之 【 [張文節知白]張知白，字用晦，滄州清池人。第進士。累遷河陽節度判官。真宗朝，拜參知政事。仁宗朝，以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章事。卒謚文節。傳見宋史卷三一○。宋江少虞皇朝事實類苑卷一○引廬陵歸田錄曰：「桑贊以旄節鎮彭城，張文節在幕下，桑月給幕職廚料，人十五千以下。文節家貧，食甚衆，命倍給之。文節亦止取其半，或不得已過有所用，即具所用之因聞於桑，歸其餘於帑藏。贊雖武人，嘗謂文節曰：『公異日必大用，恨吾老，不得見也。』祥符中，文節為京東轉運使，奏稱：『昔在桑贊幕下，知臣長厚；今贊死，葬濟州，子弟悉官於外，臣乞每遇寒食，暫至贊墓拜掃。』詔可之。自是歲一往，祭奉之禮如在。洎在相府，凡桑氏子孫來見者，待之有如骨肉。」（按今本歸田錄無之，亦見墨客揮犀卷八。據宋史本傳，知白曾權管勾京東轉運使事，皇宋事實類苑及墨客揮犀所記同。本書謂為京西漕，誤。）】 。狄武襄 【 青】 受范忠獻之知，每至范氏，必拜於家廟，入拜夫人甚恭，以郎君之禮事其子弟 【 [范忠獻]范雍，字伯純，河南人。第進士。歷官振武軍節度使、知延州。遷禮部尚書，卒。謚忠獻。狄青為小校時，坐法當斬，雍貸之。傳見宋史卷二八八。按聞見前錄卷八云：「狄武襄公……尤為范文正、韓忠獻、范正獻（原文如此）諸公所知。……每至韓忠獻家，必拜於廟庭之下，入拜夫人甚恭，以郎君之禮待其子弟，其異於人如此。」韓忠獻乃韓琦，與此異。】 。狄乃武將，能知義不忘恩，可書也。先人云：前輩聞知己訃音，必設位以哭。東坡詩：「白酒真到齊，紅裙已放鄭。」謂有香泉一壺，為樂全先生服，不作樂 【 句出東坡後集卷二次韻趙景貺春思且懷吴越山水詩。[樂全先生]即張方平，見卷一第十八則注[六]。宋史本傳云：「守蜀日，得眉山蘇洵與其二子軾、轍，深器異之。嘗薦軾為諫官。軾下制獄，又抗章為請，故軾終身敬事之，敍其文，以比孔融、諸葛亮。」東坡前集卷二四樂全先生文集敍云：「軾年二十，以諸生見公成都，公一見待以國士。」】 。 【 後漢董翊舉孝廉，為須昌令，聞舉將喪，解官歸。唐杜審言為崔融所獎引 【 [唐杜審言為崔融所獎引]「獎」，商本作「薦」。】 ，融死，杜為融服緦麻。裴任與鄭餘慶友善，任卒，鄭為行服，見孔常父雜記 【 見珩璜新論卷四。「董翊」當作「童翊」，珩璜新論誤同。後漢書卷七六童恢傳云：「（恢）弟翊，字漢文，名高於恢。宰府先辟之，翊陽喑不肯仕。及恢被命，乃就孝廉，除須昌長，化有異政，吏人生為立碑。聞舉將喪，棄官歸。」杜審言事見新唐書卷二○一本傳及卷一一四崔融傳。「裴任」，當作「裴佶」，乃避徽宗諱而改。其事見新唐書卷一二七裴佶傳。「孔常父」，當作「孔毅父」。】 。】
○29壽酒
洪守番江日 【 [洪守番江日]鮑本、商本「洪」下有「君」字，「江」下無「日」字。鮑本注云：「姚本『洪守番江日』。」】 ，先人為郡幕，時祖母留鄉里，洪每值正、至，必以書送壽酒，外題「狀上太夫人」 【 按：據宋司馬光司馬氏書儀卷一私書，上尊官問候賀謝大狀、上稍尊時候啟狀、與稍卑時候啟狀，封皮上皆書「狀上某位」。唐人則有書之於狀末者，見雲麓漫鈔卷四。】 ，凡僚屬有親者皆然。先人既以書謝 【 [先人既以書謝]「謝」，商本作「往」。】 ，翌日再展狀謝。此等禮數，度前哲常行之，特今為創見。
○30貫休羅漢
向見蘇後湖之子扶 【 [蘇扶]蘇庠仲子，工詩與書，酷肖其父。貧甚而樂，嘗有郡太守招之，固辭不往。死至無以斂葬。傳見至順鎮江志卷一九、明黃姬水貧士傳卷下。】 擕古畫羅漢十有六入關，出以相示，且云：「家世珍藏，殆百餘年。大父昔在廬山下，一日，聞山谷先生在山中，亟擕畫謁之，求題尊者名號。時死心禪師住歸宗，一見笑曰：『夜來夢十六僧求掛搭 【 [夜來夢十六僧求掛搭]「求」，鮑本、商本均作「來」，鮑本注云：「姚本『求』。」】 。』命洒掃新浴室陳焉。死心偈之 【 [死心偈之]「偈」，原作「倡」，據鮑本、商本及文淵閣本改。】 ，山谷書之 【 [大父]指蘇庠父蘇堅。堅字伯固，有詩名，曾為九江縣主簿，晚為建昌軍通判，致仕卒。見京口耆舊傳卷四蘇庠傳。[死心禪師]即隆興府黃龍死心悟新禪師，韶州黃氏子，與黃庭堅同係黃龍祖心法嗣。見宋釋普濟五燈會元卷四七及清光緒江西通志卷一七八仙釋。[掛搭]遊方僧人於所至寺院歇住居留也。】 。」扶又言：家有瑪瑙盂，用以日飯一尊者，一失具飯，太夫人夜必夢求齋。其靈異如此。嘗與友生葛慶長 【 [葛慶長]按清波別志卷上傳神詩有煇從反人葛慶長於都城過畫史葉德明事，其仕履不詳。】 力贊其藏去，以俟識者。後聞歸京尹趙渭師矣 【 [趙渭師]趙磻老，字渭師，其先東平人，居吴江黎里。孝宗朝，以書狀官隨范成大奉使金國。成大薦之，擢正言。乾道八年，以右通直郎知楚州，入為太府寺丞。淳熙三年，以朝散郎直祕閣、兩浙轉運副使除直敷文閣知臨安。因修垂拱殿除直徽猷閣，又車駕幸學，轉朝奉大夫。四年，除祕閣修撰。五年，除權工部侍郎兼知臨安，十一月罷。著有拙庵詞一卷。見明正德姑蘇志卷五一、清道光蘇州府志卷九七人物文苑二、咸淳臨安志卷四八古今郡守表、全宋詞一六二九頁。】 。繼聞趙復有所獻。慶長恐此畫不再覿也，乃約韓體作羅漢畫記 【 指仿韓愈畫記（見昌黎先生集卷一三）作羅漢畫記。約，準依其事也。見偽孔安國尚書序「約史記而修春秋」句正義。】 。煇在上饒玉山，見貫休所畫十六羅漢像 【 [貫休]釋貫休，字德隱，俗姓姜氏，婺州蘭溪人。七歲出家，工詩善畫。唐天復三年，入蜀依王建。傳見宋釋贊寧宋高僧傳卷三○、元辛文房唐才子傳卷一○、清吴任臣十國春秋卷四七。宋黃休復益州名畫錄卷下禪月大師云：「（貫休）師閻立本，畫羅漢十六幀，龐眉大目者，朶頤隆鼻者，倚松石者，坐山水者，胡貌梵相，曲盡其態。或問之，云：『休自夢中所覩爾。』」至上饒玉山所藏貫休畫，清厲鶚東城雜記卷上貫休十六羅漢始末云：「城東長明寺，向藏有唐高僧貫休畫羅漢十六幀，……其羅漢題款云：『信州懷玉山十六羅漢。廣明初，於登高和安送十身；乾寧初孟冬廿三日，於江陵再續前十本，相去已十六年。時景昭禪人自北來見，請當年將歸懷玉。西岳僧貫休作。」字為小篆體。其畫法之奇逸飛動，向讀歐陽炯長歌，嘆其妙絕（按：炯詩題為貫休應夢羅漢畫歌，見全唐詩卷七六一），……今始親見之也。」】 ，世傳有三本，獨此為真。煇不識畫，未敢為然。貫休初畫古羅漢止十五尊，或以為問，乃以己貌足之 【 [乃以己貌足之]「足」下，鮑本注云：「姚本『取』。」】 【 宋龔明之中吴紀聞卷三云：「（貫休）性好圖畫古佛，嘗自夢得十五羅漢梵相，既而尚缺其一未能就。夢中復有告之曰：『師之相乃是。』遂如所告，因照水以足之。今其畫尚傳。」】 。
○31清曉圖
米元暉 【 按：「米元暉」，商本作「米元章」，大誤。考周煇父周邦之任丹徒簿，在紹興七年（見卷三第十四則），距元章之歿也久矣（芾卒於大觀元年）。[米元暉]米友仁，字元暉，芾子。紹興中，官兵部侍郎，終敷文閣直學士。傳見宋史卷四四四。按京口耆舊傳卷二謂友仁擢權工部侍郎、敷文閣待制卒，至順鎮江志卷一九又謂其官至戶部侍郎卒。據要錄卷一五一、一五四、一五九、一六二，則宋史所載是也。】 善畫 【 [米元暉善畫]「暉」，商本作「章」，誤。說見注。】 ，能以古為今，蓋妙於薰染縑素。先人在丹徒，米嘗以自畫寒林見予，為好事者袖去。先人復得于元暉 【 [復得于元暉]鮑本無「于」字，商本「暉」作「章」，均誤。說見注。】 ：「少年所作楚山清曉圖，嘗上于御府 【 宋史米芾傳：「（芾）上其子友仁所作楚山清曉圖，擢禮部員外郎。」】 ，今猶可想像為之，病懶，未暇也。」
○32牧牛影
元暉尤工臨寫 【 [元暉尤工臨寫]「暉」，鮑本、商本均作「章」。】 ，在漣水時 【 考米芾之官漣水，在紹聖四年前後（見米芾寶晉英光集卷六漣水軍唐王侍御廟記），時友仁當隨侍。張氏可書則記此為米芾事。】 ，客鬻戴松牛圖，元暉借留數日，以模本易之，而不能辨。後客持圖乞還真本，元暉怪而問之曰： 【 [元暉怪而問之曰]「暉」，商本作「章」。】 「爾何以別之？」客曰：「牛目中有牧童影，此則無也 【 [戴松]當作「戴嵩」。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卷一○云：「戴嵩，韓晉公（滉）之鎮浙右，署為巡官，師晉公畫，善水牛，田家、川原亦有意。」宋董逌廣川畫跋卷四書戴嵩畫牛云：「戴嵩畫牛，得其性於盡處。畫錄至謂牛與牧童點睛圓明對照，見形容著目中；至飲流赴水則浮景見牛，唇鼻相連。」】 。」江南徐諤得畫牛，晝嚙草欄外，夜則歸臥欄中。持以獻後主煜 【 [持以獻後主煜]「獻」，說郛本畫牛則作「見」，蓼花洲閒錄所引同。】 ，煜獻闕下。太宗示羣臣 【 [太宗示羣臣]「示」，蓼花洲閒錄引作「問」。】 ，俱無知之者。惟僧贊寧曰：「南倭海水或減，則灘磧微露，倭人拾方諸蚌，腊中有餘泪數滴，得之和色著物，則晝隱而夜顯。沃焦山時或風撓飄擊，忽有石落海岸，得之滴水磨色，染物則晝顯而夜晦 【 湘山野錄卷下云：「江南徐知諤為潤州節度使，溫之少子也，美姿度，喜畜奇玩。……又得畫牛一軸，晝則嚙草欄外，夜則歸臥欄中。諤獻後主煜，煜持貢闕下。太宗張後苑以示羣臣，俱無知者。惟僧錄贊寧曰：『南倭海水或減，則灘磧微露，倭人拾方諸蚌，胎中有餘淚數滴者，得之和色著物，則晝隱而夜顯。沃焦山時或風撓飄擊，忽有石落海岸，得之，滴水磨色，染物則晝顯而夜晦。』諸學士皆以為無稽。寧曰：『見張騫海外異[物]記（按：「物」字據明何良俊語林卷二一博識所引補）。』後杜鎬檢三館書目，果見於六朝舊本書中載之。」按：「徐諤」，當據湘山野錄作「徐知諤」。知諤，徐溫第六子，起家為太子中舍，累遷刺史、節度使，為金陵尹。烈祖受禪，封饒王，進王梁，鎮潤州，兼中書令。昇元四年病卒（此見宋馬令南唐書卷一）。傳見宋馬令南唐書卷八、宋陸游南唐書卷八。據此，則知諤初不及事後主（煜生於昇元元年，知諤卒時，煜僅四歲耳），湘山野錄所傳失實。[贊寧]德清高氏子，出家杭州龍興寺。吴越武肅王署為兩浙僧統，賜號明義。宋太宗召對，詔修高僧傳。咸平初，加右街僧錄。卒謚圓明大師。傳見近人喻謙新續高僧傳四集卷六○。】 。」牧童影豈亦類此而祕其說？
○33王右軍帖
老米酷嗜書畫，嘗從人借古畫自臨搨 【 [嘗從人借古畫自臨搨]「自」，說郛本米癖則作「日」。】 ，搨竟，併與真贗本歸之，俾其自擇而莫辨也。巧偷豪奪，故所得為多。東坡二王帖跋云：「錦囊玉軸來無趾，粲然奪真疑聖智。」因借以譏之 【 宋葛立方韻語陽秋卷一四云：「米元章書畫奇絕，從人借古本自臨搨，臨竟，併與臨本、真本還其家，令自擇其一，而其家不能辨也。以此得人古書畫甚多。東坡屢有詩譏之，二王書跋尾則云：『錦囊玉軸來無趾，粲然奪真擬聖智。』又云：『巧偷豪奪古來有，一笑誰似癡虎頭？』」按句出東坡前集卷一七次韻米黻二王書跋尾。】 。舊傳老米在儀真，於中貴人舟中見王右軍帖，求以他畫易之，未允。老米因大呼，據舷欲赴水 【 [據舷欲赴水]「舷」，說郛本作「舡」。】 ，其人大驚，亟畀之 【 石林燕語卷一○云：「米芾詼譎好奇，在真州，嘗謁蔡太保攸於舟中。攸出所藏右軍王略帖示之，芾驚嘆，求以他畫換易，攸意以為難。芾曰：『公若不見從，某不復生，即投此江死矣！』因大呼，據船舷欲墜，攸遽與之。」然宋汪應辰石林燕語辨卷一○則云：「據米芾所記，王略帖八十二字，乃是以錢十五萬得之，而謝安帖六十五字，則得於翰長蔡公也。」按王略帖購得事，米芾寶晉七跋王右軍帖言之津津，似非嚮壁虛構者。至謝安帖事，同書同卷跋謝安石帖云：「余特愛此帖，欲博以奇玩，議十年不成。元符中歸翰長蔡公，建中靖國元年二月十日，以余篤好見歸。」翰長，翰林前輩之敬稱。考元符間蔡京嘗為翰林學士承旨（長編本末卷一三一蔡京事迹），元符元年米芾所作跋晉賢十三帖即稱京為「翰林蔡元長」（寶晉英光集卷七）。而其時蔡攸僅官監在京裁造院，且終其身未入學士院（宋史卷四七二本傳）。故疑此蔡公為京，而非攸也。宋宇文紹奕石林燕語考異謂據米芾所記，謝安帖得於蔡太保，未免想當然矣。然夢得為蔡京腹心，記蔡攸事當非捕風捉影。或事則有之，而聞之未審，遺其帖名，以王略帖米芾譽為「天下第一」（米芾跋王右軍帖），意其甘舍死以求者必此帖耳。獨醒雜志卷二謂為王衍字，是又傳聞之異辭，未足為據也。】 。好奇喜異，雖性命有所不計，人皆傳以為笑。
○34唾硯 【 按此則商本連上則而為一則。】
曾祖殿撰 【 [曾祖殿撰]周穜，字仁熟，泰州人。熙寧九年進士。曾任江寧府右司理參軍、鄆州州學教授，坐乞以王安石配享神宗罷歸。紹聖四年，充崇政殿說書。元符二年，坐事罷著作佐郎。徽宗朝，以集賢殿修撰知桂州，忤蔡京，落職宮祠。宣和初，起知廣州。見長編卷四一八、五一七、直齋書錄解題卷七傳記類政和大理入貢錄、本書卷六大理偽貢及清宮偉鏐春雨草堂別集卷一庭聞州世說。】 ，與元章交契無間，凡有書畫，隨其好即與之。一日，元章言：「得一硯，非世間物，殆天地祕藏，待我而識之。」答曰：「公雖名博識，所得之物真贗居半，特善誇耳。得見乎？」元章起，取於笥。曾祖亦隨起，索巾滌手者再，若欲敬觀狀，元章顧而喜。硯出，曾祖稱賞不已，且云：「誠為尤物，未知發墨如何？」命取水，水未至，亟以唾點磨研。元章變色而言曰：「公何先恭而後倨？硯汙矣，不可用，為公贈。」初但以其好潔，欲資戲笑，繼歸之，竟不納。陳通亂後，偕古大悲、雷琴 【 [古大悲]大悲，佛、菩薩也，常特指觀世音菩薩，此謂其畫像。米芾畫史唐畫云：「周穜字仁熟家大悲亦真，今人得佛則命為吴，未見真者。唐人以吴集大成，面為格式，故多似，尤難鑑定。余白首止見四軸真筆也。」[雷琴]唐蜀匠雷氏，由德宗以來，世善斵琴著名，名手有雷霄、雷威、雷等。見唐李肇唐國史補卷下、鐵圍山叢談卷六、宋朱翌猗覺寮雜記卷上、元陶宗儀輟耕錄卷二九斵琴名手。雷琴，宋人極寶之。如宋劉敞公是集卷二八雷琴詩自注云：「予所寶琴，大曆年中雷震斵，到今三百年矣。」歐陽修六一詩話云：「余家舊畜琴一張，乃寶曆三年雷會所斵，距今二百五十年矣。其聲清越，如擊金石。」釋文瑩續湘山野錄載崔遵度畜雷朴一琴號「水泉」者，其聲可蓋餘琴六七面，本欲擕葬泉下，以鄭文寶善琴，遂以贈之。澠水燕談錄卷八事誌載錢塘沈振蓄一琴名冰清，腹書「大曆三年三月上底蜀郡雷氏斵」，聲極清實。是皆其例也。】 莫知所在。米老嘗有題跋云：「侍講仁熟擕顧陸真蹟 【 [顧陸真蹟]「顧陸」，商本作「古六」。】 、保大琴會于米老庵。即此畫，幷女孝經是也 【 [顧陸真蹟]「顧陸」本指東晉顧愷之、劉宋陸探微，後世用以泛指名畫家。[保大琴]保大為南唐中主年號（公元九四三年至九五七年），豈此琴其時嘗入內府耶？[女孝經]唐侯莫陳邈妻鄭氏撰，宋史卷二○六藝文志五有著錄。此當指女孝經圖，孟昶時石恪、宋李公麟皆有女孝經像。見宣和畫譜卷七。】 。」曾祖字仁熟，時守京口。唾硯事，吴虎臣漫錄誤書為東坡 【 按今本能改齋漫錄非完帙，佚此條。[吴虎臣]吴曾，字虎臣，撫之崇仁人。博聞強識，知名江西。不第，紹興十一年，獻所著左氏發揮，特補右迪功郎。歷敕令所刪定官、宗正寺主簿、太常丞。為玉牒檢討官，兼權吏部郎官。以懵不曉事，詔與在外宮觀。久之，起知嚴州。以嘗議秦檜九錫，士論薄之。著有能改齋漫錄等。見四庫提要辨證卷一五子部六能改齋漫錄考證。】 。
○35世德碑
曾祖視王荊公為中表，既干撰上世墓誌數種 【 [既干撰上世墓誌數種]「干」，原作「于」，據鮑本、商本及文淵閣本改。】 【 四庫提要辨證卷一八清波雜志云：「王安石臨川集卷九十六周氏墓誌凡四篇。周彥先誌云：『君先夫人盛氏；後夫人王氏，尚書主客郎中諱貫之之子。皆有賢行，五子濤、洵、洧、渥、澥。』周濤誌云：『子男五人：■〈禾夅〉、穜、秩、穆、稌。』據卷一百王夫人墓誌，知貫之為安石之叔祖，濤為彥先前妻之子，然則彥先之後妻，乃安石之從姑，濤其中表兄弟，而穜則其表姪也。煇言穜視荊公為中表，可謂數典而忘其祖矣。」】 ，託元章書之，凡書三本，擇一以入石，號周氏世德碑，寘於杭州西湖上，文幷書名「二絕」。紹興初，某人尹京，欲磨治改刻他文。偶族叔祖元仲 【 [族叔祖元仲]見本書卷二第三十則注[四]。】 與之素厚，爭之力，責以大義。尹曰：「初不知是公家物。」叔祖曰：「脫非某家物，介甫之文，元章之字，可毀乎？」尹謝焉。不然，危不免金石之厄 【 [危不免金石之厄]「危」，鮑本作「幾」。】 。今在南山滿覺院，客打碑而賣者無虛日。